何清漣專欄：2025年末華府放冷招，北京輸了

今年國際上最吸睛的莫過於「鷹龍之爭」，雙方頻頻過招，全世界關注的關稅戰，若以受損程度大小比，美國慘勝，只是美國國內輿論幾乎致判定川普輸了。不過，就在大家以為年前無戰事的情況下，美國總統川普于12月18日正式簽署《2026年國防授權法案》，其中包括抵制中國威脅，強化臺灣防衛等內容，並要求國家情報總監公佈中共高層財富報告。其中「抵制……，強化……」是老生常談，公佈中共高層海外財富羞辱性極強。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於次日發言回應，只能指責該法「渲染中國威脅」，「干涉中國內政」，國際觀察者均認為是公佈中共高層財富報告讓北京惱羞成怒。

《2026財年國防授權法案》要求，從法案頒佈之日起一年內，國家情報總監應與國務卿和戰爭部長協商，在國家情報總監辦公室的網站上公佈一份關於中共領導層財富的報告，並提交給參議院情報特別委員會和外交關係委員會，以及眾議院常設情報特別委員會和外交事務委員會。調查範圍包括中共總書記、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共中央政治局全體委員在內。該法要求相關情報機構披露上述領導人直接或間接擁有或控制的實物和金融資產證據；確定他們的財富來源；公佈範圍包括在中國以外司法管轄區持有的商業資產、投資及金融帳戶，識別用於掩飾這類財富和資產所有權的金融代理人、商業夥伴或其他控制的實體；分析這些財富如何影響中共外交政策和擴大全球影響力等。

公佈人數的範圍確定，是現任，非歷任；所涉及財產並不只是中共權貴在美國的財產，而是全球範圍內的財產；要求公佈的事項共六項，除了確定財富來源比較困難之外，以及「分析財富如何影響……」這條帶有主觀性之外，其餘數條，因為美國早就撬開瑞士這只世界所有獨裁者、各種腐敗者最後一隻「財富保險箱」之後，早在歐美各國之間建立了金融資訊定期溝通制，只要美國願意，就沒有做不到的。

為什麼說此舉擊中了中共的命門？因為中共自改革開放以來實行的政府管控下的市場經濟，將資源配置大權通過市場變現，就建立了家國一體的利益輸送方式，但因為通過「反腐敗」對政治失敗者的不定期清理，中共各級官員一直有將資產存放海外的習慣。儘管中央三令五申明令幹部要向上級如實申報財產，但所有的「上級」都明白這種申報是走過場糊弄人。美國發出這種威脅，中共很清楚美國手中一定有把柄，只是有什麼人的把柄無法確定。此舉於公關係到中共顏面，於私則是高官們擔心海外資產被凍結，當然可算作「命門」。

美國近些年數次威脅要公佈中國政要在海外的資產，2023年底通過的《國防授權法》就有類似的規定，按規定應該在拜登任期內的2024年底提交報告，但直到今年3月川普政府才公佈了一份《中共領導層的財富和腐敗活動》的報告書，由美國國家情報總監辦公室（ODNI）根據《2023財年情報授權法》第6501條的要求編寫。這份非機密報告闡述了中共官員的斂財和腐敗活動，內容主要依據「公開來源的研究」，歷屆政治局常委只點了兩個人名，一個是溫家寶，依據的是《紐約時報》數年前的相關報導；另一條是習近平，全部文字如下：「習近平可能敦促家人在他上任後剝離資產。然而，行業研究提供的證據表明，截至2024年，習近平的家人仍持有數百萬美元的商業利益和金融投資。雖然現有資料並未將這些投資與習近平直接聯繫起來，但這些持股有可能以習近平的名義間接管理。」

有人認為報告如此泛化，是因為獲取資訊不易，我不這樣看。因為在美國壓力下，瑞士早就建立了《政治公眾人物資料庫》，美國有個財政部海外資產控制辦公室（The Office of Foreign Assets Control of the US Department of the Treasury，簡稱OFAC），

瑞典曾是世界各國獨裁者與腐敗政客最安全的財富保險箱。1987年以後，資金安全變成與獨裁者的政治安全聯繫在一起，原因是1987年瑞士在各種壓力之下取消了匿名帳戶。要求職員「瞭解你的客戶」，即必須確認每個開戶客人的身份及經濟上的「合法性」。在這個「瞭解你的客戶」制度下，如果申請開戶者是在外國擔任公職的「政治公眾人物」，銀行會對其可能帶來的法律或聲譽風險做出評估。這些領導人的親屬也在名單之上。如果申請人要通過中間人處理相關開戶事宜，他們還得簽署一份特殊的清單，聲明誰是受益人。從此以後，瑞士有了一個政治公眾人物資料庫，各銀行可向其訂閱。

由於1987年「政治公眾人物資料庫」的建立，菲律賓的馬科斯、 羅馬尼亞的齊奧塞斯庫、薩伊的蒙博托等獨裁者的政權被推翻後，他們在瑞士銀行保管的巨額財產也隨之曝光。這類消息在世界範圍內引發憤怒與指責，導致瑞士銀行不得不繼續改革其保密制度。2007年，在美國的敦促下，聯合國毒品和犯罪問題辦公室和世界銀行聯合發起一項新倡議，即《追回被竊資產倡議：挑戰、機會和行動計畫》，旨在幫助發展中國家追回被腐敗的領導人和官員所竊取的國家資產，並將這些資產用於發展項目投資。倡議面世第二天，瑞士馬上發表聲明表示願意與聯合國和世界銀行合作。這項合作的「產品」就是瑞士於2010年制定的《獨裁者資產法》。

瑞士銀行被迫做了這些調整之後，世界獨裁國家的首腦們窮畢生之力搜刮的不義之財就失去了最後一隻財富保險箱。

美國財政部海外資產控制辦公室是一個重要的金融情報和執法機構，專門負責對下列行為進行經濟與貿易制裁：打擊違法行為的物件包括恐怖分子、跨國毒品走私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擴散者，以及威脅美國安全的其他個人、實體或政權，一旦認為有必要，就對特定物件實施經濟制裁，其職權包括凍結美國管轄範圍內的海外資產，以及限制或禁止與受制裁對象進行任何貿易、金融交易。

如何執行制裁？OFAC有一個《特列國外機構清單》，其法律效力適用於居住在美國和世界各地的所有美國公民、在美國擁有永久居住權的外國人和美國公司的海外機構。這個清單經常更新，美國金融機構接到新的清單後，必須將自己的客戶名單和這份清單加以對照，一旦發現本機構客戶榜上有名，就必須馬上凍結其資產，並在10個工作日內向OFAC提交凍結報告，內容包括本機構如何與清單對照、採取的凍結行動、聯繫方式等等。根據涉嫌迫害人權、破壞民主制度等理由，OFAC規定，美國的企業和個人不得與下列國家的政府（或某些個人）有資金往來，目前全面制裁的對象包括古巴、伊朗、朝鮮、俄羅斯以及烏克蘭的相關爭議地區（如克裡米亞等）。

也就是說，以美國現在的影響力與獲取情報能力，只要想對某些特定國家的特定人士進行追蹤，獲取他們家屬在海外的資產資訊並非難事，關鍵是有無這一需要。

美中兩國今年頻頻過招，各有勝負。美國總統川普自10月釜山會後送給習近平不少頂高帽，國務卿盧比奧也聲稱「中國會是、現在是、將來也仍將是一個富裕而強大的國家，也是地緣政治中的一個重要因素。我們必須與中國保持關係」，就在氣氛轉為「友好」之時，美國突然將公佈中共政治局常委及委員的財產列為情報部門的例行工作，這出其不意的一招，羞辱性極強，讓北京剛獲得的勝利感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