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散步者的夢想/教育工作者
這次大罷免運動裏出現了關於台灣的新敘事,那就是紀念鄭南榕影片的導演在片中曾引用智利詩人聶魯達(Pablo Neruda)「我愛我那小小多山的國家」的詩句。
對這塊土地終身難忘的記憶
關於這句詩,個人有極切身的感受。某個秋日午後,攝影班外拍課程安排由福隆走草嶺古道到宜蘭大里。不能免俗的先在福隆買了便當,一路拍了秋天的菅芒花、路旁的土地公、虎字碑……等景像。過程中的同伴、事件早已忘得差不多了,但有兩件事到現在仍然難以忘懷。我的攝影老師林錫銘(曾任聯合報攝影中心主任,已仙逝。以個人低劣的攝影技巧,稱他為師,只怕羞辱了他。但為記這段體悟,不得不然。)在教導拍攝時,除了親自示範,更令我感動的是他為了拍攝而不惜將自己貼近到地面,並說「只有對土地熱愛與謙卑,才能拍出真心且感動人的作品,才不會落入只有技巧的困境。」(大意如此)
讓我記憶深刻且感動的,不只是他的傾囊相授,更是他深切熱愛這片土地的態度,深刻地流露在他的攝影作品與實際操作裏。以往談到對台灣的愛,多半都是秀才文章,說說而已。但透過他親身示範,我這才了解,對台灣的愛可以銘刻在骨骼上,流淌在血液裏,變成身體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第二件難忘的是,當跨越草嶺古道到宜蘭境內,先看到作為宜蘭子弟共同記憶的龜山島(往台北時,龜山島在右邊;回宜蘭時,龜山島在左邊。看到它,就知道到家了)。雖然服役時曾因公登島,這次攝影外拍才讓我第一次從正面居高臨下遠眺龜山島,震憾感遠勝於親自登島卻僅限局部的體驗。而開始下坡往大里時已然天黑,我站在古道上遠望著海面上的點點漁火,不由自主地被黑暗中的小小亮光所吸引。心頭竟然浮現「原來,這就是我的國家,它竟然這麼美麗、幽靜、深邃……」腦袋裏還自動跳出「婆娑之洋,美麗之島,我先王先民之景命,實式憑之」(先聲明「不以人廢言」)。瞬間,林錫銘老師所說對土地的熱愛與謙卑,就像大浪重重地迎面沖擊,而讓我沉浸在難以言語的感動裏。
就算風雨交加 花朵一樣盛開綻放
不管它叫什麼名字,台灣就是我們的國家。在引用別人形容他們國家的美麗詩句時,還是得配合我們的處境。台灣與智利雖同屬環太平洋國家,但智利的國土比台灣來得大,而且只有單邊狹長的海岸,台灣卻被海洋所環繞。所以改成「小小多山的、海洋環繞的國家/島國」不是更為貼切?
而且還有人不知是閒得發慌,還是雞蛋裏挑骨頭,又或是博版面、吸流量,說大罷免竟引用共產黨詩人的詩句,是被共產黨給滲透了嗎?這種過度推論首先來自於不了解史實與望文生義式的穿鑿傅會。對,聶魯達是共產黨,但他的時代與環境與今天的台灣絲毫無關。簡單的說,在當時納粹盛行下,而英美尚未與納粹決裂,有理想、有良心的文人無不選擇加入共產黨來對抗納粹。最有名的就是西班牙內戰中的歐威爾(George Orwell)、海明威(Ernest Miller Hemingway)……等人,而聶魯達也是其中的一員。
第二個原因是不懂得作品一旦創作完成,就具有獨立於作者的生命。而無法完全從作者的生命經歷來單向解讀作品,也無法由作品來逆推作者的生命經歷。二者間是相互貫穿、纏繞的關係,而非單向指涉所能說明的。再者,引用也不是單純的抄襲,而是配合新的情境而有的創作。所以何必在乎詩句的作者是共產黨?以及它究竟引用或抄襲?
重點是,我們只需要確認自己心裏究竟有沒有那個「小小多山的、海洋環繞的國家/島國」?是否紿終對它不捨離去?又或雖然不得不離開,卻對它始終魂牽夢縈?更重要的是,這份對「小小多山的、海洋環繞的國家/島國」的熱愛與思念,是否能在我們呵護下成為,一朵不斷成長茁壯到即便風雨交加,還是一樣能夠盛開綻放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