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永添專欄：反登陸奇招—台灣可以把海巡艦都變成布雷艦

近來隨著中國軍事威脅程度的提升，許多國內外專家都對台灣的防禦計畫，提出了不少建言，其中最常見的論點，是利用水雷來阻擾解放軍的登陸部隊。特別是台灣西部的幾個重要港口，戰時很可能會成為中國奪取的目標，以運送更多的重型武器與油料補給，支援已上岸的攻台部隊。台灣能不能成功阻止中國取得這些港口，恐怕將是成敗的關鍵，而國軍防止這些港口被攻佔的最簡單方法，就是在港外大量布雷。為了執行這種戰術，海軍從2019年開始，已興建了4艘快速布雷艇，每一艘都能攜帶數十枚水雷，快速在海中施放。但專家們認為要能有效阻止解放軍的攻勢，可能要在台灣周邊海域布下更多水雷，4艘快速布雷艇在數量上遠遠不夠。因此海軍已規劃再採購6艘，以強化布雷能力，不過這6艘即使都能準時服役，整體來說仍然不足。

其實所有的水面船艇都能施放水雷，差別只在於速度，畢竟這並不是什麼高深的技術。過去台灣還沒有建造快速布雷艇時，是以通用登陸艇或機械登陸艇做為布雷艇，甚至計畫在戰時徵召一般民船來布雷，船員以手工施放的方式，來完成這項工作。雖然手工施放的速度非常緩慢，但只要徵召的民船夠多，還是能以數量來彌補速度的不足。只是這樣的民船動員規劃，在今日恐怕已行不通。一來以無武裝、未經訓練的民船，來執行作戰任務，可能會引起反彈與非議。二來解放軍在這十幾年來有長足的進步，已擁有發動突襲戰的能力，動員民船來慢慢布雷的做法，絕對緩不濟急。國軍應該要思考，如何解決通用登陸艇或機械登陸艇布雷速度緩慢，新型的快速布雷艇，數量又不足的問題。事實上，國外已有許多成熟的替代方案，是台灣可以參考的。

如丹麥的SH Defence公司，就推出了方塊（Cube）模組化作戰系統，其中一個子系統能將一般船隻，快速改裝成布雷艇。這套子系統是由數個貨櫃組成，一個貨櫃內有自動布雷軌，可以將水雷設定好以後，施放入海中，別的貨櫃內則有輸送帶與水雷儲放架。要使用時，先將內有自動布雷軌的貨櫃，吊放在靠近船尾的船艙中，或直接放在後飛行甲板上，讓自動布雷軌的尾端能突出船尾，另一側則連結儲放水雷的貨櫃，在啟動以後，就能不斷施放水雷。在官方說明中顯示，一個擁有自動布雷軌的貨櫃，可以連結數個儲放水雷的貨櫃，以增加布雷效率。由於這套系統採用模組化設計，在需要布雷時，才由碼頭的起重機，吊放這些貨櫃到船艦上，讓使用變的很有彈性。平日不必保有布雷艇，但戰時卻能擁有大量布雷能力，貨櫃的儲放也非常的便利。

從施放水雷的機械結構來看，方塊模組化布雷系統與台灣自製的快速布雷艇相去不遠，該公司也特別強調，能修改細部規格，以符合各國的水雷尺寸。台灣或許可以考慮採購這款模組化布雷系統，以供海巡署的巡護艦使用，因為海巡署在戰時本來就會劃歸海軍指揮，協助海軍執行作戰任務，被稱為第二海軍。而且目前配備的600噸以上巡護艦，都擁有後飛行甲板，有足夠空間安裝布雷模組。最重要的是海巡署的不少巡護艦，都有平戰轉換設計，能夠安裝反艦飛彈，執行作戰任務，加上本身已配備的機砲與火箭彈，自衛火力遠比快速布雷艇要好。如果出現無法採購的情況，台灣甚至可以考慮自製，將目前已安裝在快速布雷艇上的系統模組化，也不一定要塞入貨櫃中，只要在戰時能快速安裝在各型艦艇的後飛行甲板上即可，技術難度應該不高。

採用海巡艦艇的另一個好處，在於海巡署的大型巡防艦噸位都較大，最大型的甚至已達4000噸，而海軍的快速布雷艇，標準排水量卻只有347噸，只能在沿海作業，難以進一步延伸布雷區。海軍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是打算利用船塢登陸艦的船塢，搭載快速布雷艇，在有需要時運送到較遠的海域作業。但這樣其實非常麻煩，直接讓大型的海巡艦艇，配備快速布雷模組，能更快地在敵軍可能使用的海上集結區、重要航線上，進行布雷，讓水雷的運用更有彈性。不只做為沿海的反登陸之用，也能限制敵方水面艦艇與水下潛艦的活動，破壞敵方的包圍封鎖計畫。畢竟台灣海峽的平均水深，只有60公尺左右，非常適合布雷，可以積極運用，不像台灣東部海域，緊鄰大洋，遠離海岸後，水深會迅速降到1000公尺以上，水流又強，並不適合布雷。

此外，日本自衛隊也使用一款94式水際地雷敷設裝置，頗值得台灣參考。這是由兩部特種車輛組成的布雷系統，包括一輛配備起重吊臂的水雷運輸車，與一輛能駛入水中，快速變成小艇的兩棲布雷車。在陸地上行駛時，兩棲車布雷車會收起浮航時的設備，變成普通卡車的形態，水雷運輸車則利用吊臂，在車上裝滿要施放的水雷。整個車組可以利用一般的公路系統，快速抵達需要布雷的海岸或河岸邊。在準備布雷時，兩棲布雷車會先轉變成可以下水的形態，水雷運輸車再利用吊臂，將水雷施放架與水雷，吊掛到兩棲布雷車上，完成布雷準備。兩棲布雷車可以直接駛入水中，變成布雷艇，在淺水地區布雷，阻止敵人登陸。值得注意的是日本還特地研發94式水際地雷，是一種用於淺水區的水雷，對敵方的登陸艇與兩棲突擊載具，非常有威脅性。

台灣與日本一樣，也是四面環海的島嶼地型，全台各地有十餘處紅色海灘，適合進行搶灘登陸。為了阻止中國從這些紅色海灘入侵，台灣已向美國採購火山快速布雷系統，然而這種陸上布雷系統，使用的是反戰車地雷，只能在灘頭上阻擋敵方的兩棲裝甲運兵車或水陸戰車。國軍的各式水雷也無法在淺水區使用，形成了一道防禦真空帶。國軍為此曾嘗試研發一款能在淺水區使用的智慧型水雷，稱為萬威計畫，除了想補足這個海防弱點，也想用於內陸河流區，特別是流經台北市區的淡水河，以阻止敵方溯河而上，突襲台灣的政經中樞。但這個計畫最後以失敗告終，除了淺水區的水文環境複雜，讓水雷容易誤判外，每一枚的單價竟然高達一億台幣，讓國軍放棄採購。這也導致現在演習時，都會看到國軍部隊以土法煉鋼的方式，在淡水河設立阻絕設施。

說實話，利用內含燃油的汽油桶在河面上縱火、以攔截索阻礙船艇前進、在浮動平台上安裝高爆炸藥，是否能有效阻敵，守住淡水河，外界是頗有疑問的。如果台灣擁有94式水際地雷敷設裝置與淺水區專用的水雷，就能在關鍵時刻，在淡水河內大量布雷，那台灣的首都防務應該會更有保障。而且國軍除了在紅色海灘的外海施放水雷，在岸上散布大量的反戰車地雷外，也能在灘頭使用淺水區專用水雷，形成多道防線，讓敵軍更難以進行除雷工作，進一步延遲敵人搶灘登陸的速度，讓我方守軍能用雷霆2000或海馬斯多管火箭，殲滅入侵的敵軍。因此台灣要不要重啟萬威計畫，就有討論的空間。或許應該這麼說，台灣預計在未來大幅增加國防預算，勢必會外購更多的先進武器，但要如何分配，投資國內的研發計畫與自製裝備，也是重要的課題。

之前台灣已執行海空戰力提升計畫，大舉籌獲岸置反艦飛彈、各式防空飛彈與攻擊武器，目前正在緊鑼密鼓強化無人載具與後備部隊的戰力。然而在這些項目陸續完成後，台灣必需思考下一階段的發展方向，水雷應該是未來最具效益，也最符合建構不對稱戰力的項目。只是台灣必需有一個完整的規劃，這包括要檢整現有水雷的狀態，因為國軍配備的萬象一、二型水雷，都已經是三、四十年前研發生產的舊型水雷，而過去向美國採購的水雷，年代更為久遠，雖然軍方有定期保養維護，但仍有必要進行全面檢整，以確保可靠性。其次是國軍儲存的水雷數量是否足夠，也是一個大問題，雖然確切的數量是機密，外界不得而知，但有專家估算如果要進行大規模布雷，封鎖台灣海峽，可能需要高達3000枚以上，這個數字應該遠高於軍方庫存的數量。

近年來智慧型水雷也有很大的進步，以美國研發的錘頭鯊（Hammerhead）水雷為例，具備極為先進的識別系統，能潛伏在海底，靜待敵方的水面艦艇或潛艦通過時，釋出魚雷進行攻擊，靈活度遠勝傳統水雷。土耳其則推出可由戰機掛載發射的UAV智慧型水雷，配備滑翔與定位套件，可從遠處進行空中布雷。水雷部份除了擁有識別能力外，也能由人工遙控引爆，方便攻擊特定的目標，或戰後的除雷工作。台灣也曾向美國爭取採購增程型的迅擊（Quickstrike-ER）水雷，可由空中布雷，不過後來並無下文，很可能是美國不願意出售，畢竟水雷是較為敏感的武器。台灣可能要考慮研發自己的智慧型水雷，甚至重啟萬威計畫，而日前已傳出中科院正在測試新一代的水雷系統，但情況不明，如果這是真的，政府應該大力支持，以強化國軍的水雷戰力。

水雷這種武器的最大特點，就是數量只要夠多，並能在關鍵的時刻，部署在正確地點，就能有效牽制敵軍，扭轉戰場局勢。雖然萬象一、二型水雷的性能，的確已經跟不上新一代的智慧型水雷，但用便宜簡單的武器，達成作戰目標，正是水雷的最大價值。再進一步來說，海巡署的大型巡防艦雖然有平戰轉換機制，但整體戰力還是遠不及海軍的巡防艦，要做為第一線作戰艦艇，仍是力有未逮，更適合做為巡邏艦、支援艦或布雷艇使用。若能結合水雷與海巡艦，讓不是海軍第一線戰力的組合，成為台灣反登陸、反封鎖的奇兵，也是一種不對稱戰力。未來如果可以順利取得智慧型水雷，或是適合在淺水區使用的水雷，部署在關鍵航道或是淡水河內，將能更有效阻止中國發動突襲，這對缺乏戰略縱深與預警時間的台灣而言，會是很有價值的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