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質足以致命 直接讓民主制度崩壞
作者指出,在醫療、製藥與生物科技領域,雜質並非道德判斷,而是一連串可量測、可追蹤、會累積風險的物質或錯誤資訊。圖片取自清華大學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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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質足以致命 直接讓民主制度崩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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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6/27 06:40:00

Gene Ng (黃貞祥)/清華大學生命科學暨醫學院副教授,本文經作者授權轉載
當總統在全國矚目的講台上使用「透過一次又一次的選舉、罷免,打掉雜質」來比喻民主自我淨化的過程,確實是語帶警醒、立場鮮明。
然而,當這句話一出口,立即引來部分反對聲音。有在野黨立委斥責其「排他」、「不寬容」,並指稱「真正的民主應是兼容並蓄,不該清除異己」。社群媒體更出現一波自嘲式回應:「我們一起當個驕傲的民主雜質吧!」。
語言的張力固然是民主自由的一部分,但若我們願意將語意從政治言辭拉回專業知識領域,會發現所謂「雜質」這個詞,其實並非貶義詞,也不是排斥不同觀點的藉口,而是極為具體的風險管理用語——尤其在生醫產業,更是每日與之搏鬥的敵人。
在醫療、製藥與生物科技領域,雜質並非道德判斷,而是一連串可量測、可追蹤、會累積風險的物質或錯誤資訊。它們可能只是千分之一、百萬分之一,卻足以致命。對這個產業而言,雜質不只是「不好」,而是可能破壞療效、引發過敏、觸發免疫風暴,甚至導致病人死亡的實質威脅。任何一個專業從業者都知道:「雜質控制是整體品質系統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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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師出身的賴清德總統在團結國家十講中說:透過選舉罷免,打掉雜質,守住民主鋼鐵意志,引發藍白政黨的反擊。董孟航攝

製造疫苗必須對雜質極度嚴苛

我們可以從mRNA 疫苗的生產流程談起。這項近年來被寄予厚望的生技突破,其成功的背後,並非只有分子生物學的進展,而是倚賴一整套對雜質極度嚴苛的控制系統。mRNA 本身是一種極易降解、極其脆弱的核酸,任何微量的 RNA 酶、殘留金屬離子或污染物都會讓藥物失效。
而包覆 mRNA 的脂質奈米粒子(LNP),也必須具備絕佳的粒徑均一性與穩定性。若脂質比例稍有偏差、粒徑分布超出標準,即可能導致體內分布不均、觸發炎症反應,甚至導致施打者過敏。這些微小變數的控制,全仰賴高階的製程工程、層析純化技術與動態粒徑偵測設備——這些,不是為了「排除差異」,而是為了「保護生命」。
單株抗體藥物的生產更是如此。這些蛋白質分子用於癌症、免疫疾病等重症治療,一支藥品可能要花費數十萬台幣。但倘若其中含有 0.5% 的蛋白聚集體、100 ppm 的宿主細胞蛋白(HCP),或極微量的內毒素,這些藥品就可能引發副作用,甚至產生抗藥性。

免疫系統因雜質誘發激烈反應

這並不是製藥公司「太龜毛」,而是因為歷史血淚經驗早已證明,對於免疫系統而言,許多「雜質」即便只出現一點點,也會被身體誤判為外敵,進而誘發激烈反應。這種「過敏式民主」——身體對非目標物質的誤擊——對政治制度而言,也不是陌生現象。當制度無法精準分辨批評者與破壞者,最終要嘛全盤放任、要嘛草木皆兵,兩者皆非良策。
而在製藥流程中最關鍵、卻最不被注意的角色之一,就是注射用超純水(WFI)。這種水,看起來再平凡不過,卻必須達到極高純度——導電度低於 1 µS/cm,內毒素濃度低於 0.25 EU/mL。
任何微量污染,都可能透過靜脈進入人體,造成立即性反應。WFI 的生產過程需歷經反滲透、多效蒸餾、電去離子、紫外殺菌、熱循環等繁複程序,且設備系統需年年驗證、日常監測。這些程序雖昂貴,但正是為了預防災難性後果。若我們連一滴水都不容雜質,又怎能期待整體制度能任由「無害的失職」存在?
再生醫療與組織工程材料的例子更為典型。這些材料將長期存在人體內,若膠原蛋白中有未去除的非膠原蛋白、殘留交聯劑,或病毒污染,植入後可能導致慢性發炎、肉芽腫,甚至全身免疫排斥反應。
為了防止這類「看不見的禍根」,生技公司投入大量資源進行端肽去除、病毒失活與分級層析,並非為了「潔癖」,而是為了實現最終的人體共存性。從這點看來,政治社會要「兼容並蓄」,前提也必須是「能長期共存」——這需要在自由之下建立起可靠的篩選標準與處理機制。
朱立倫主席於「反惡罷、戰獨裁」新北市淡水場政策說明會,媒體聯訪音檔、照片,請參考:_2025-06-26.jpg
賴清德雜質說,引來藍白政黨的反批,圖為朱立倫在反惡罷、戰獨裁新北市說明會。圖片國民黨提供

去雜質是一種風險管理邏輯

從這些例子我們可以清楚看見,去雜質並不等於去異己,也不是道德審判,而是一種風險管理邏輯。在高度複雜、高風險的系統中,越是要求穩定與信任,越需要有一套標準來定義什麼是「不能接受的雜質」:是違法亂紀?是利益衝突?是道德失能?還是組織文化腐敗?一旦這些風險物質未被清除,它們將透過制度迴路擴散,最終導致信任崩壞與功能停擺。
再把視角拉遠一些,我們會發現,許多民主國家的制度演進,正是來自一次次制度性「排雜」的努力。從美國的「彈劾制度」、德國的「政黨查禁制度」、到台灣的「罷免與補選機制」,本質上都承認:民主不是放任,而是治理;治理就必須設有淘汰機制。
而這些淘汰程序若經由明確法治規範、公開透明運作,便不再是打壓或獵巫,而是制度自淨。如同藥品中的濾芯與滅菌閥門,是為了讓藥品發揮效果,不是為了把藥物「變乾淨而已」。
因此,我們不應被一兩個詞語所困,而應回到核心問題:這個制度是否設計得足夠透明?程序是否足夠正當?人民是否能在必要時介入?整體是否有能力清除錯誤、還原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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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日,罷免團體舉行護國大繞境記者會,替大罷免造勢。林煒凱攝

去雜質不是潔癖而是責任

有時候,「去雜質」的確是一句語言修辭,但更多時候,它其實是一項嚴肅而必要的工程。這不是為了排斥,而是為了守護共存;不是為了清洗異見,而是為了維持品質;不是為了擁有權力,而是為了讓權力長久可用。
當我們下一次聽見「民主應該兼容並蓄,不該清除雜質」這樣的說法,不妨帶著多一點專業視角去思考:是的,民主確實應該兼容多元意見,但它絕不該容忍制度性病灶。自由與秩序不是對立的,它們是以健康系統為基礎的雙輪共轉。
真正堅強的民主,絕不怕談去雜。怕的是沒人敢動手,也沒人願意定義那些看不見、卻持續傷害我們的結構性錯誤。正因為我們相信制度的價值,才更應該願意投入資源,清除那些會讓它崩壞的因素。就像我們願意為一支好藥投入七成成本純化一樣,我們也必須為一個健康民主,付出理解、監督與修正的代價。
那不是潔癖,那是責任。
(本文標題為編者所加,本文原標題為:要兼容多元,更要排除毒素:民主不是容忍一切的空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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