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東屏/專欄作家、前中國時報駐東南亞特派員
美國總統川普8月15日和俄羅斯總統普丁在阿拉斯加高調舉行峰會,討論俄烏停戰事宜,雖然該場峰會明顯沒有達成任何決定性協議,甚至川普還從主張「立即停火」退讓為俄羅斯所堅持的達成「和平協議」,也就是說,在達成停火協議之前,戰爭還將持續。
峰會後的聯合記者會等於也是普丁的一場個人秀,侃侃而談了十幾分鐘,川普則疲態滿面地說了幾分鐘場面話草草結束。只不過川普在事後接受《福斯新聞》專訪時仍然堅稱峰會很成功,甚至給了滿分10分的評價,同時也信心滿滿地指出,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和普丁即將安排一場會談,之後如果有需要,他也會加入舉行三方會談,「我想,他們現在將安排澤倫斯基總統、普丁總統和我會面。」
白宮方面也在19日證實,普丁同意了此事。根據《福斯新聞》報導,白宮發言人李威特於記者會上表示,川普跟普丁通了電話,普丁答應與澤倫斯基會面,若有必要的話,還會舉辦美俄烏三方會談。她透露,副總統范斯、國務卿盧比歐、特使魏科夫正持續在烏俄兩國中協調,盼能盡速安排好,「我能向大家保證,美國政府與川普行政團隊正與烏俄合作,實現所謂的雙邊會談。」
一時之間,俄烏停戰及達成和平協議似乎又充滿了希望,那幾天媒體上充斥著對澤倫斯基與普丁會面地點的各種揣測,包括瑞士、土耳其的伊斯坦堡及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都先後入列。但不旋踵間,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就出面公開表示,俄方希望「按部就班,從部長層級會晤開始,循序漸進安排峰會」。易言之,普丁根本無意在這個時刻跟澤倫斯基晤面。那麼,川普所謂「澤倫斯基和普丁及將安排一場會談」以及「他們現在將安排澤倫斯基總統、普丁總統和我會面」之說又從何而來呢?
很顯然地,這些話是出自川普之口,而且是在川普跟澤倫斯基及另外七名歐洲盟友在白宮會面時半途停下去跟普丁做了四十分鐘通話之後所做的陳述,否則澤倫斯基就不會在那幾天表達出對於和普丁會面的期待,當天也與會的德國總理梅爾茨也不會興致勃勃地對媒體表示澤倫斯基跟普丁將在兩周內會面。
但有無可能是川普單方面的「良好願望」或者揣摩普丁不致於反對而自作主張?考慮到川普一向以來的談判手法,並非不可能。但更可能的是川普在電話中提出這個構想而普丁並未明確反對,所以川普就轉而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與會的歐洲領袖,在這種情況下,俄羅斯轉而不認帳,川普也只得啞子吃黃蓮硬吞下去。
這段時間以來,川普曾多次表示對普丁失望。日前,保守派評論家史考特.詹寧斯在廣播節目中向川普提問,指稱他在阿拉斯加與普丁會面後持續推動普丁與澤連斯基舉行雙邊會談,但俄軍卻加強侵略烏克蘭的力道,川普則答道,「我對普丁總統『極其失望』,我可以這麼說。」他也表示他的執政團隊計劃採取行動降低烏俄戰爭死亡人數,但未說明細節。
從這個角度來說,川普不啻於又被普丁戲耍了一次。實際上,前白宮國安顧問強恩.波頓就曾在2020 年出版一本名為「事發之室-白宮回憶錄」(The Room Where It Happened : A White House Memoir)的書,大爆川普被普丁、金正恩耍得團團轉的內幕。現在看起來,波頓的觀察並非空穴來風,譬如說川普很得意於兩度與金正恩會面,揭櫫的目標是「朝鮮半島無核化」,但實際上什麼實質的問題都沒解決,北韓炸了一個已經無作用的核試場來唬弄川普,換取金正恩正式跳上國際舞台,演了一場跟世界超強美國總統平起平坐的戲碼。就在去年,金正恩還信誓旦旦地說,北韓永遠不會放棄核武。
《日經亞洲》不久之前發表了一篇分析,指出川普是否真的能讓世界更安全,仍是一個高度存疑的問題。因為川普雖然高舉「以實力換和平」的口號,但他的作法往往是片段式、臨時性介入,寄望透過一系列「漂亮交易」來堆砌成果,缺乏一致且長遠的戰略藍圖,最終的結果是對盟友來說,「如何應對華府」甚至比「如何應對北京與莫斯科」更棘手。川普的外交風格,已成為全球安全秩序中最不可測的變數之一。
現在,在俄烏戰爭的問題上,川普似乎醒過來了,準備承認事情沒有他想像的這麼容易解決,那麼,他能做什麼呢?
目前川普已經擺在檯面上的,就是喊了很久卻未真正付諸實施的所謂「次級關稅」,也就是針對向俄羅斯購買能源的中國及印度課徵高關稅,只不過能否奏效卻大有疑問,因為中國與印度似乎都對川普的關稅大刀嗤之以鼻強硬以對。一名記者在九月三日的記者會上問川普為什麼沒有對俄羅斯採取行動,川普甚至有點惱怒地斥責了該名記者。
其實,川普應該做的是他在競選期間就發出的豪語,那就是「如果烏克蘭不配合,我就停止所有援助;如過俄羅斯不配合,我就會加強對烏克蘭的援助」,這個,才是真正的解決辦法,因為侵略者停止戰爭,戰爭就停止了,侵略者繼續戰爭,被侵略者如何能不反抗?
俄烏戰爭的態勢現在很清楚,就是兩方都暫時贏不了。根據烏克蘭「深層國家(DeepState)」網站資訊,自2022年11月12日以來,俄羅斯又佔領了烏克蘭5,842平方公里的土地,相當於烏克蘭領土的0.97%,也就是說近三年來,俄羅斯佔領了不到1%的烏克蘭領土。另一方面,烏克蘭在前年發動的反攻失敗之後,顯然也無能力再發動大規模反攻。
造成這個現象的很大原因,就是包括美國在內的西方國家對烏克蘭的援助並不到位,對援助的武器也設下諸多使用上的限制,這是因為拜登政府的策略是要利用俄烏戰爭拖垮俄羅斯,而且已見成效,根據統計,俄羅斯的軍力已在烏克蘭耗損了超過三分之一,無奈拜登政府無法延續,換上川普之後幾乎已斷絕了所有援助。
這次中國舉行大閱兵,反西方陣營的結盟態勢已非常明顯: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與普丁、朝鮮領導人金正恩並肩而立,伊朗、巴基斯坦等以威權國家為主的領導人也在其中。普丁本人更在天津舉行的上海合作組織峰會上表示,北約必須停止東擴,否則烏克蘭難以實現和平。普丁還呼籲對全球政治秩序進行重組。他表示:「以歐洲為中心、以跨大西洋為核心的模式已經走到盡頭。」劍指美國的態勢再明朗不過了。
川普對此當然有所感,所以在社群媒體發文恭賀北京閱兵時還酸溜溜地加上:「請向與你(習近平)一起密謀對抗美利堅合眾國的弗拉基米爾.普丁和金正恩轉達我最誠摯的問候。」
戰場上的事情,最終還是要在戰場上解決,只要普丁認為他在戰場上還有可為,他就不會停手,美國再加上歐洲盟邦,竟然對一個普丁莫可奈何?才真是令人浩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