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社會有個難解的問題,那就是面對不同意見,社會應該怎麼面對?最理想的狀況是讓多元意見自由表達、自動調節,社會最後會折衝出多數意見,就依照大家可以接受的共識而行。最糟糕的情況是社會始終無法多元對話,共識難以產生,衝突如螺旋般升高,最後以拳頭槍炮武力決定,甚至內戰解決,強者勝出,社會就跟著強者走。
有個弔詭的情況存在,那就是亞羅的不可能定理(Arrow's impossibility theorem),如果社會有許多不同偏好,存在著很多備案與可能性,那在現行的民主社會之下,幾乎不可能得到讓所有人都滿意的結果。這是來自政治經濟學中社會選擇理論的分析,假設與推論有些抽象與簡略,但分析切中要點,民主社會中很多公共決策很難讓所有人都會滿意。
那該怎麼辦?民主社會提供一個機制,讓所有意見都可以充分表達(例如:維持社會公共論壇的多元性、讓所有人盡可能都有表達意見的機會,以及各級議會保有自由提案與充分討論的權利),只要不違法、不動武、不流血衝突,讓所有意見完整陳述之後,留待社會大眾去判斷,再用選票或公投進行多數決。期間,少數服從多數、多數尊重少數,這並不是最完美的解決方式,而是沒有更好辦法中的辦法。
美國保守派青年意見領袖Charlie Kirks不幸被槍殺,不管是左派或右派,面對此意外或危機的反應存在著差異。有些分析說是雙方的尖銳對立,有些論點是說共和黨執政後完全顛覆民主黨所建立的框架,因此引爆仇恨,有些論點說民主黨執政時強推進步價值,當時下手有多重,那反彈就會有多深,引發的激烈對立就會有多嚴重。
用數人頭來代替打破人頭,這是民主社會的基本認知,但作為老牌民主國家與言論自由領頭羊的美國,卻非常不幸地發生遺憾。其中,有兩個必須關注的核心問題,第一是我們必須捍衛任何言論自由,不管是左是右、是保守是前進、是有神論或無神論、國家前途該走向何方?沒有人會因為任何言論主張而付出生命。第二是對於不同意見,只能去說服、去討論,經過既定的程序,所有人表達完之後,就依照現行的規則去議決,而不是用武力把不同意見者解決掉。
然而,若充分討論是必須的,如果居多數者不想充分討論呢?或者,不願意給少數者發言討論的機會呢?多數者強力壓制少數表達意見的機會,其實是危險的,將逼使對立的仇恨如螺旋般的升高。當然,即便多數者不能壓制少數者可以表達意見的機會,那也只能另尋管道,進行說服或論述。以Charlie Kirks為例,不管任何人同不同意他對墮胎、同婚、跨性別、槍枝管制、移民、男女約會誰出錢、俄烏戰爭、美國利益、基督教信仰等問題的立場,如果不同意者,大可以另開自媒體頻道來闡述不同的意見,但直接讓對方犧牲生命就徹底違反民主政治的底限。
民主的危機,一部分來自內部不同意見之間敵意加深,仇恨持續加溫,導致用激烈手段解決對方,讓社會陷入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惡性循環。例如:川普總統就拒絕呼籲全國團結來修補裂痕,並將矛頭轉向媒體與「激進左翼」,指責長年妖魔化保守派人士,助長了當前的政治恐怖氛圍。另一部分來自於外部的威脅,想要直接消滅民主制度的運作方式,可以不用經過民主制度就決定統治權力的歸屬,那就根本沒有言論自由的問題,也不存在公共辯論的空間。消滅掉民主制度之後,公共決策就只要結果,不需要過程;只要不同意,那就要「被消失」。
制度是人為設計的,運作是行為者所形塑的,所有危機都是人造成的。悲觀來看,美國的民主危機四伏,幾乎要燃起內戰之火,但,台灣的民主也正處於迫切的危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