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健正／國立陽明交通大學退休教授，本文經授權，摘自作者臉書
羅素悖論與「憲法訴訟法」修正案（台灣2024年底版本）的關係，主要是後者涉及「自我指涉」的邏輯困境，類似羅素悖論在「自指」和「循環定義」上的結構，都展現了法律適用上的矛盾，迫使人們思考制度設計的邊界。
儘管羅素本人是研究集合論悖論的，憲法訴訟法悖論源於政治與憲政實務，但兩者都挑戰了「程序正當性」或「自我適用」定義的內部一致性，例如「憲法法庭能否依據可能違憲的程序來審查該程序本身？」這個問題，迫使思考法律效力是否包含悖論的適用。
憲法訴訟法修正案的悖論
問題核心：假設修正案（要求大法官參與判決評議至少10人）是有效的，那麼憲法法庭能否依據該修正案來審查其自身是否合憲？
若能：法庭依據修正案開庭審查，但若審查結果認定修正案違憲，則開庭過程本身（基於違憲程序）無效，導致判決無效，形成循環矛盾。
若不能：法庭無法依據修正案開庭（因目前大法官僅8人，未達10人門檻），但這意味著無法審查修正案是否合憲，導致人民憲法訴訟權被架空，違背憲法保障。
結論：無論是否適用修正案，似乎都推翻了其程序效力的設定，形成「守法悖論」或「自我指涉悖論」。
與羅素悖論的比較
羅素悖論：集合論中的悖論，探討「所有不包含自身的集合」是否能構成一個集合，產生自指循環。
概念上的相似：兩者都涉及自指（self-reference），即一個程序或規則（如「至少10人大法官的審查門檻」或「不含自身的集合」）必須適用於自身或其否定，產生無法解決的邏輯循環。憲法訴訟法修正案的悖論類似於「法庭的組成規則是否能審查該規則本身」，如同羅素悖論質問集合是否包含自身。
解決方案：羅素提出了類型論或惡性循環原則，禁止自我包含的定義。在憲法訴訟法案中，注意到中華民國憲法第78條（司法院解釋憲法，並有統一解釋法律及命令之權）、第171條（法律與憲法牴觸者無效；法律與憲法有無牴觸發生疑義時，由司法院解釋之）及第172條（命令與憲法或法律牴觸者無效）的規定，提供了從悖論脫困的路徑。
這些條文賦予司法院（憲法法庭）優先於法律的憲法解釋權，允許法庭在認定修正案可能牴觸憲法時，直接不適用其程序門檻，而是基於憲法忠誠原則（constitutional loyalty）回歸舊法或憲法本質權力來開庭審查。
這避免了「依違憲程序宣告自身違憲」的循環矛盾，例如在2025年12月19日的114年憲判字第1號判決中，憲法法庭即以此方式宣告修正案立法程序有明顯重大瑕疵、違反權力分立原則，自判決日起失效，結束了法庭停擺1年的狀態。
這種脫困類似哲學上對上帝萬能悖論的解決，即重新界定「全能」以排除邏輯不可能的事項，這被視為維護憲政運作的必要，但也引發民主正當性爭議（如是否逾越立法權）。
總結
這個悖論並非刻意設計，而是政治對立（如藍白否決大法官提名）導致的後果，但它與羅素悖論在邏輯結構上異曲同工，都是在「程序定義」上製造了矛盾。透過憲法第78、171及172條的規定，提供了脫困路徑，強調司法院的解釋權優先於潛在違憲法律，迫使人們重新思考「憲法法庭組成」的內涵，以及邏輯規則在憲政危機中的適用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