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宏專欄:是誰讓黃國昌在憲法法庭面前耀武揚威?
黃國昌宣稱,憲法法庭要運作很簡單,只要賴總統開誠布公跟在野黨坦率交換意見。李智為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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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宏專欄:是誰讓黃國昌在憲法法庭面前耀武揚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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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15 06:50:00

攝影:

李智為

2020年8月,憲法法庭做出釋字第793號解釋,宣告立法院所通過的《政黨及其附隨組織不當取得財產處理條例》合憲,正式確立了國家追討國民黨黨產的法律地位。特別的是,做出釋字第793號解釋的15名大法官裡,有11位是由蔡英文提名,這11位當中,有2人認為《黨產條例》違憲;另外有4位是由馬英九提名,而這4位當中,卻也有2人認為《黨產條例》合憲。這數字的背後,其實饒具趣味。
首先,《黨產條例》絕對是蔡英文執政8年內所通過最具針對性與政治性的法案,但即使如此,並非所有蔡英文所提的「蔡系大法官」都認同這個法案;相反地,也不是所有馬英九所提的「馬系大法官」都認為它不合憲。如果按照4名「馬系大法官」有2名認為《黨產條例》合憲的比例來推估,即使《黨產條例》是由國民黨總統提名的大法官所組成的憲法法庭審理,最後恐怕也做不出《黨產條例》違憲的解釋(在今年《憲訴法》修法前,憲法法庭的法規範違憲判決需要有出席人數過半的同意)。
其次,由蔡英文提名的大法官詹森林的意向尤其令人矚目。詹森林在去年憲法法庭的憲判字第8號有關死刑不違憲的判決裡,是高舉「死刑違憲」的唯一一名大法官,按照過去一年藍白兩黨以贊成死刑與否來審查大法官人選的標準,他是一定必須被否決的「民進黨毒草」。只不過,詹森林在《黨產條例》的判決裡,卻認為此立法逾越了比例原則,也侵害憲法基本權,於是聯袂「馬系大法官」林俊益提出部分不同意見書,儼然又成為國民黨黨產的「捍衛者」。像詹森林這種既反對死刑,又認為立法追討國民黨黨產是違憲的大法官應到底該怎麼被「歸類」?他究竟是「藍的」還是「綠的」?恐怕很多人一時半刻都說不清楚吧!
這其實就是憲法與法律解釋奧妙的地方。對於不同大法官(被提名人)對於特定憲法與法律條文會抱持什麼樣的看法,外界固然可以從他的長期學養、意識型態,甚至是提名他的總統得到粗略的判斷,但其意見的形成也同樣會受到同儕的激盪影響,甚至也有人會衡酌當下的時空環境政治背景,而試圖就判決與多數人的看法之間求取一度程度的均衡。去年此時的憲法法庭顯然是一個以自由派大法官為大宗的憲法法庭,但最後卻做出一個「死刑不違憲」的憲判字第8號,理由就在於此。
說了這麼多,其實只是回應前幾天黃國昌耀武揚威的一段話,他表示:「憲法法庭要運作很簡單,只要賴總統開誠布公跟在野黨坦率交換意見,但若不改威權心態,會讓台灣民主陷入更大危機。」黃國昌要賴清德就憲法法庭未來怎麼運作與在野黨「協商」,說到底,其實是想用各政黨推薦,以(立法院)政黨比例來提名補實這7名大法官。由於憲法法庭處於癱瘓之中,這種「以政黨比例提名大法官」的想法甚至也得到若干民進黨人的呼應,認為這不失為解決現今政治僵局的方法之一。
台灣已經選過8次總統,也曾經出現過好幾次的少數政府,從未採取以政黨比例來提名大法官的道理很簡單:當綠藍白分別以政黨比例提名大法官時,各方一定就不同陣營的「惡意」推演到極致,勢必推出最能恪守黨意的大法官提名人,用以「保護」自己的政黨利益,這形同將政治鬥爭引進台灣的憲法解釋司法審查。在這種情況下,類似蔡英文提名的詹森林,馬英九提名的黃虹霞這類大法官都將絕跡,而未來任何憲法與法律解釋與違憲審查都將成為政黨武鬥場,憲法法庭的尊嚴性與可能性也都將蕩然無存。
在去年12月的大法官審查會裡,唯一一位明確贊成死刑的最高行政法院審判長王碧芳,最後遭到藍白陣營全票反對;相反地,唯一一位明確持反對死刑立場的台大教授劉靜怡,最後卻獲得民眾黨8票全票支持;所以,藍白兩黨宣稱以是否贊成死刑來審查大法官被提名人的適格性作法,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騙局。兩波大法官被提名人全遭封殺的理由不在於這些人是否支持死刑,而在於這14個大法官被提名人全由賴清德提名的「原罪」。藍白兩黨不惜以立法院的微弱多數全數封殺賴清德提名的大法官,只是為了要拆解這項《憲法》賦予總統的權力,他們的目的是要分享總統的提名權,再進而用政黨比例侵蝕行政權;至於憲法的生與死,憲法解釋的可能與不可能,根本都不是這群藍白立委所在意的。
話說回來,當黃國昌這樣一個天天用自己的嘴巴打臉自己的小政客,居然敢得意忘形地對著癱瘓的憲法法庭宣稱「你們要運作來跟我談」時,不知憲法法庭現存的8位大法官作何感想?如今司法權被踐踏至此,司法獨立被侵蝕殆盡,到底孰令致之?還其誰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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